除夕的黃昏，我在爆竹聲聲中，乘著夕陽的余輝沖進了外婆家的小院。迎接我的是那久違的菜香，還有一只胖乎乎的老母雞。
“外婆——”，我像小時候那樣站在小院中央梗著脖子一聲大喊，不一會兒外婆穿著那件花格子的圍裙，蹭著手從里間跑了出來。“揚寶寶又長高嘍！長成大姑娘嘍！”外婆一邊接過我的行李一邊又說：“今天有你最喜歡的鴨鴨，還有花生排骨湯，梅干菜扣肉。”我迫不及待地把鞋蹭掉，跑進餐廳，用外婆家的大口碗裝了滿滿一碗柴火飯，就著熟悉的菜肴大口大口地吞吃。記憶中故鄉的味道，又回來了。
八時整，一家老小在電視前坐下。外公坐中間，其他人零零散散地在沙發的其他地方倚著靠著，或搬張小板凳隨便插個空。還是那樣的春晚，聽著相聲開懷大笑，看舞蹈雜技驚得目瞪口呆。時不時地，外婆從廚房送來各種年味兒。剛吃下一碗酒釀豆腐，醉得一愣一愣的，外婆又送來一盤臘牛肉干，外婆的牛肉干以香辣為主打，嚼兩片頓時神清氣爽。這春晚其實坐在電視機前的人們并沒有認真在看，有微信搶紅包的，有玩魔方的，還有呼呼大睡的。但每個人臉上都是滿滿的幸福。對于外婆家的人們來說，看春晚圖的不是一起鑒賞藝術，而是一年到頭了，一家人合家團圓的氣氛。春節，不就是將平凡日子久久窖藏后的開壇歡飲嗎？
大年初一的清晨，第一串爆竹的轟鳴把我驚醒。穿上放在枕邊的新衣，按照老規矩，去吃了一大碗外婆的炒年糕，意寓步步登高。吃過早餐，我走進前廊準備拿些孩子們玩兒的鞭炮。“咯咯—————”一只胖乎乎的老母雞吸引了我的目光，這只母雞大搖大擺地進了我外公外婆的房間，一撲棱飛上了床。它舒舒服服地在床上臥下，一臉挑釁地看著我，那小眼睛仿佛在說：怎么樣？我擁有比你還高的特權吧？我懶得理它徑自出去玩炮了。在杭州，放鞭炮被明令禁止，只有在老家，我才能盡情地享受一個孩子真正的年。我學著爸爸小時候的樣子，把鞭炮插在土堆上用香點燃，捂住耳朵，跑得遠遠的。頃刻間，爆竹炸裂，碎土碎石被拋向天空，緊接著又如雨點搬降落，落在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爸爸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了一個破舊的小鐵碗。于是我從炸土改成炸鐵腕了。隨著一聲巨響，鐵碗一飛沖天，過了很久才落地。我對這火藥不禁又驚又怕。
我正放著鞭炮，“咯咯噠——咯咯噠——”的聲音吸引了我，循聲而去，只見那只母雞一顛一顛地走了出來。咦，“咯咯噠——”不是母雞生蛋后的叫聲嗎？想到這，我不禁來了興趣，跑進外公外婆的房間一看究竟。居然發現，在床上，躺著一枚光滑的雞蛋，摸一摸還帶著點余溫。我拿著雞蛋興沖沖地跑進廚房，告訴了外婆：“外婆外婆！母雞竟然敢在床上下蛋呢！”“是嗎？這只母雞真是膽大妄為。”外婆笑呵呵地說。
當新年的最后一束煙花，映在我臉上，我又要與美麗的故鄉作別。既然我們不能在節日里永久住下來，那就將記憶快樂收藏吧！我如同一只搖曳出外婆灣的小船，漂得很遠很遠，但慈祥的外婆，溫馨的小院，胖乎乎的老母雞，如同一根根線，總能牽著我，使我漂得再遠也不忘回那溫暖的外婆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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