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的前一天，接到在鄉下居住的弟弟打來的電話，說明天殺豬，要我們不論多忙也要過去吃豬肉。并說，今年的這頭豬大，估計有400多斤呢。
這幾年，農民的日子好過了，在我的老家，家家戶戶都養年豬。每年一進冬月，肉能凍住了，家家戶戶便陸陸續續開始殺豬了。
殺豬那幾天成了村里的節日，豬叫聲此起彼伏，鄉親們互相邀請到各自的家里聚餐，酒香、肉香飄滿大街小巷。
吃著香噴噴的豬肉，喝著醉人的白酒，不禁想起小時候放豬的事情來了。
那是上世紀七十年代，那時家家戶戶也都養豬，但養豬的目的不是吃肉，而是養大后賣給公社食品站，用賣豬的錢貼補家用。全家人一年到頭，只有過年過節才能割上2斤肉。還要挑肥肉買，圖的是用肥肉煉油。
那時候養豬，不像現在這樣圈養，玉米面粉管夠吃。因為那時候糧食緊缺，多數人家糧食不夠吃。我們小隊還要吃國家返銷糧呢，哪有多余的糧食喂豬啊！
豬吃的都是樹葉子，豬牙草，水稗草、螞蟻菜等食物。將豬愛吃的樹葉子、豬草等用刀剁碎，放到鍋里烀熟，再放到大缸里儲藏，就是豬的一日三餐了。為了解決食料短缺問題，生產隊專門派兩個人（通常是一老一小）放豬,即把豬趕到野外放養。每天天剛亮，家家戶戶剛生火做飯，大街上就會想起：“放—豬—勒--，放—豬—勒---……”的喊叫聲。于是人們趕緊跑出去，將豬圈門打開，把豬趕到大街上，一群豬混合在一起，由放豬的趕到野外去。中午的時候再趕回來圈上，下午再趕出去，晚上再趕回來。
每天放學，我都要和小伙伴們一起去打豬草。拿一把鐮刀，一條短繩，將打好的豬草捆在一起，用繩子綁緊，再放到肩上扛回家，扔到豬圈里。然后趴在豬圈上看豬搖著尾巴吃豬草的樣子，心里那個高興勁就甭提了。
有一年，生產隊不派人放豬了。于是放豬的任務自然就落在我們這些小孩子身上。每天放學，我們幾個小伙伴就一起去放豬。趕上星期天，我們就會放上一天。
那年暑假，放豬成了我們幾個小伙伴的工作。因為趕上雨季，我們每天都要備一塊塑料布，防止被雨淋著。
那時候不像現在，溝溝叉叉都是莊稼地，連走路都困難。那時，有好多山溝都是空地，水草豐美，正是放牧的好去處。只要我們把豬趕進溝里，守住溝口，就萬事大吉了。
有時我們輪流看豬，其他人就在一起玩耍。看豬的往往爬到高高的樹上，觀察豬的一舉一動，如果發現哪頭豬離群了，就過去趕回來，以免爬過山崗跑丟了。
我們經常在一起捉蟈蟈，逮螞蚱、撲蝴蝶、抓蜻蜓。聽到蟈蟈清脆悅耳的叫聲就尋聲跑過去，仔細地在草叢中搜尋，直到抓住為止，然后把它放進用蒿子編成的籠子里，掛在樹枝上，欣賞蟈蟈的歌唱。
有時，我們還爬到高高的楊樹上去掏鳥窩，去樹叢中捅馬蜂窩，提著彈弓在樹林里打鳥。那時候鳥特別多，樹林中鳥叫聲不絕于耳。各種鳥兒爭奇斗艷，大的、小的，鋪天蓋地，有時在不知不覺間，腳下就有幾只沙雞子（一種大鳥）或山雞飛起，嚇得你心驚肉跳，心久久不能平靜。有時，我們還用自制的鳥籠子扣鳥，把扣住的鳥掛在家里的屋檐下，成了家里一道亮麗的風景。
玉米定漿時，我們還會躲過生產隊看青的（專門看莊稼防止有人偷竊），偷偷地鉆進玉米地，掰幾棒玉米，弄一些干柴生著火燒玉米吃。一個個都吃成了大花臉，望著彼此笑成一團。
我們隊有個看青的叫二虎子，當時不足40歲，此人愛逗小孩，經常和我們孩子玩。那時，實行計劃生育，號召夠條件的婦女結扎。二虎子就和我們講結扎是怎么一回事，他說，就是把女人的肚子劃開，把花花腸子割斷再用線扎上就成了。不信，明天我帶一把刀，咱用青蛙做實驗叫你們看看。
第二天，他果然用自行車條的一頭打磨成一把小刀，另一頭做成彎鉤，還帶了一條針線。我們抓住一只母青蛙，他就親自做起手術來。只見他把青蛙肚子劃開，用車條的另一端勾出一段花花腸子，然后將其割斷，再用針線把兩頭扎上。最后將青蛙肚子縫上，手術就做好了，他把青蛙放到地上，這只青蛙一下蹦到了草顆里了，我們都為他鼓掌。
他還向我們講述了村里劉寡婦和二柱子如何一起鉆進了玉米地，他發現后兩個人又是怎樣慌亂中跑掉的事。講得繪聲繪色，我們聽得入了迷。
那段日子是快樂的，但也有煩惱的時候。有一次我們光顧著玩，沒有人照看豬。要回家時，發現我家的大花豬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們幾個小伙伴翻山越嶺地找，天黑了也沒有看見豬影。我急得大哭起來，邊哭邊找，不小心還把腳劃了一道口子，鮮血直流，只好在破衣服上扯下一條布，把腳包上，一瘸一拐地繼續找。后來，小伙伴們把其它豬趕回家，并告知我父母，幾個大人和一群孩子拿著手電筒繼續找也沒有找到。爸爸狠狠地罵了我一頓。這天晚上，我一夜沒有合眼，滿腦子都是這頭花豬。
第二天，天剛亮，我們一家人就出去找豬了。我們又來到了昨天放豬的地方，遠遠地看見那頭豬正趴在大柳樹下。我一瘸一拐地跑過去，把豬趕回了家里。
如今，生活好了，吃肉不再是奢侈的事情了。現在，人們都喜歡吃瘦肉，吃農村自家圈養的豬肉了。前不久看到一條報道，一家養豬場，專門建在山溝里，豬不是圈養，而是放在山里，成為名副其實的溜達豬，并且不夠兩年不賣。很受消費者青睞，養的豬供不應求。真佩服商家的經營之道。
童年放豬的時代已遠去，但不知為什么，總會想起那段日子，想起那不堪回首的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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