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余暉從樹梢上滑過，隱沒在樓宇中。黑夜拉下了帷幕。
媽媽在陽臺上，默默地看著黑一點點擴散在天際，其間不時回過頭，看著我在燈光下奮筆疾書的身影。
“今晚曇花要開了。”她終是打破了這寂靜，“能陪我等等，看著它開嗎？”我頭也沒有抬，瞥了一眼手表，不耐煩地敷衍：“沒時間。下周就月考了，我必須趕快復習，哪還有什么空等什么破花開啊！”
輕輕一聲嘆息后，她繼續說道：“真的不看看嗎？曇花開的時候，真的很美。今天錯過了，可就只有下一年了。”我筆尖頓了一下，沒有說話。
不知寫了多久，我擲下筆摁下臺燈，在黑暗中揉揉酸痛的眼睛，突然一驚，似乎很久都不曾聽見媽媽的聲音，抬頭尋找，漆黑中，陽臺正環繞著微弱的光芒。
我猶豫了一下，然后走上陽臺。媽媽正坐在曇花前，手撐著頭。曇花緊閉著花苞，哪里有開放的跡象，我嘆了口氣。寂靜中，忽而聽見了細微的均勻的呼吸聲，讓人想起黑夜里絢麗的夢。我這才發覺媽媽竟是閉著眼的，她已經坐著入睡了。怎么坐著就睡了呢？
我屏住呼吸，仔細端詳起來，想看看她是否真的睡著了。目光卻忽地被她頭頂上的幾根暴露在空氣中的銀絲牽引了，我以前竟從未注意過，白發已縱橫了她的頭頂。我愣愣地看著，那張臉過分的熟悉，卻又驚人的陌生。烏青的眼圈召示著整日陪我熬夜的事實，那一筆筆歲月的痕跡是我親手畫上去的嗎？
她沉沉地睡著，空氣中洋溢著疲倦和寂寥。我第一次萌生出想坐在這里陪陪她的想法，似乎很久沒有這樣坐在一起了。
我靜靜地坐著，呼吸也放輕，生怕打擾到她。無事可做的我看向那朵曇花，忽地發現花苞竟有了微微張開的跡象。一絲久違的驚喜涌上心頭，我想，我可以為媽媽等著花開。
秒針細細密密地走著，我盯著那曇花，漸漸地，一片花瓣翹起，兩瓣，三瓣……那么緩慢，卻又那么鄭重，那么莊嚴，濃郁的香氣繚繞著整個陽臺，聞著幾乎失神地醉了。
那白色的`大團花朵終于完全綻放了，是那么驚艷，絕世芳華也不過如此。月光浮動在雪白的花瓣上，精雕細刻一般，有著圣潔的光暈。香氣更加濃烈，身邊的媽媽悠悠地醒了，被香氣喚醒了。
看到我在，她愣了愣，隨即浮動起滿臉的喜悅，像個孩子一樣熱切地看著曇花：“我說吧，可美了！”驀地，我心中仿佛也有什么綻放了一般。我的媽媽，她是否也有過像這怒放的曇花一樣的美麗和生機呢？天下的母親又何嘗不似這曇花，將短暫的美麗和香氣都獻給了你，然后默默地凋零，無怨無悔。
淚，輕濺。如果時光允許，真想就那么靜靜地，為媽媽守剎那芳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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