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沉,最后一縷晚霞還在天際跳躍時,一瞬間,一條延綿不斷的燈龍就暈染了整個天空。
我,就是其中之一。
不知從何時起,我就每天佇立在這里——一條有些狹窄,地面坑坑洼洼,又人頭攢動的老商業街。記得剛到這兒時,每天來來往往的人,總是你推我,我擠你地涌入一家家門面華麗的店面,又滿懷笑容的涌出來,手里多了幾個別致的編織袋。這時,在我旁邊賣糖葫蘆的老大爺,就會咧開他那臟乎乎的嘴,朝人們笑笑:“呵呵,再來哈!”他總是這樣不知疲倦的對每一個人,就算人們不買他的東西。
我就這樣在他憨憨的笑中,度過了數不清的歲月。
可是不知為什么,原本擁擠的街道,現在只有冷不丁幾個神色焦急的人匆匆走過,而老大爺的笑,也在人群的穿梭中漸漸萎縮。留下的,只有一道道崎嶇不平的車轱轆,和一幢幢失去神采的洋樓。
每當遠處又有一座高樓拔地而起,老大爺就自說自話似的,一遍一遍的念叨:“哎,世事變遷吶。”然后就把一顆倔強的頭顱深深埋在大腿里,當他終于抬起頭,瘦削又骯臟的臉上,又多了兩道污濁的淚痕。我不知怎么安慰他,就讓他靠著我,在昏暗的燈光下蜷縮著度過寒夜。
終于有一天,老大爺收拾起了他的破攤,一個人艱難的推著吱吱響的三輪車,消失在了街的'盡頭。臨走前,他小心翼翼的從衣服內口袋里找出一塊灰色的“白”手帕,向鄰人討了水來把它慢慢浸濕,在我身上擦了又擦。我看到,他的嘴角在顫動,口中喃喃的念道:“我走了,沒人再煩你了,你得保重啊!”一行晶瑩的淚,又緩緩流過了他的臉頰。我直恨自己不會說話,不會用人的語言來告訴他“你也要保重啊!”我深深知道,他是不愿離開的,只是繁華得冷漠的城市,哪里容得下他。
他艱難地揩干源源不斷的淚水,毅然推起了三輪,走出了他依靠了一生的“家”。
夜幕降臨,街上零零星星亮著幾排燈,早已沒了先前巨龍般的氣勢。刺骨的寒風將這一點微弱的光吹的零零散散,我努力在狂風中挺直身子,要為他照亮坎坷的一生。我要用最有力的聲音告訴他:再卑微再孤獨的人身后,也總有一盞執著的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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