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傷害--我的教學札記

  周立英

那是一次借班上課，一個以“意外事件”頻發而出名的班級，我心里沒底，但課還是要上的。

我提前來到教室，果然名不虛傳，追鬧者有之，神侃者有之，嗨歌者亦有之，嗡亂一團。我早已站在教室門口，他們似乎根本無視我的存在。直到上課鈴響，還有幾個學生才大汗淋漓地鉆進教室。

我一改往日的親和，穩步邁上講臺，向四周環視了許久，略帶幾分威嚴。教室里總算安靜了下來。我想，可以上課了。

無需煽情鋪墊了，直接開啟新課。讓學生對照學案，自由地朗讀課文。有幾個學生開始扯著嗓子夸張地吼讀，還時不時地窺探四周，看看是不是已經引起了他人的關注。讀完，我笑了笑，調侃道：“書聲朗然，如雷貫耳�！比�班轟然一笑，我們都心知肚明。

讀罷課文，了解一下詞語的積累，這樣的班，這樣的課，問題當然要簡單，最好都能回答，氣氛自然就好。

“文中的‘期期艾艾’是什么意思呢？我想請一位同學來回答。”我掃視了每一個學生，走下講臺，指著第三排靠走道那個穿藍色短袖的學生說：“告訴大家，‘期期艾艾’是什么意思？”等了半天，沒想到，他竟然連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如果是真的不知道，教材的注釋中不是已經作了解釋么？即便如此，站起來說話這一最起碼的禮儀也應該有啊。我發現他周圍的學生都張著嘴，似乎十分詫異地看看我，又看看他，然后低頭竊竊私語。那幾個最后鉆進教室的學生，還捂著臉怪怪的笑。

“能站起來告訴我嗎？”我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課桌問道，語氣里顯然有些不滿。他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抬了抬頭，臉色青鐵，還斜了我一眼，眼神里也有些許的不滿。我還是耐心的等待，他總算張了張口，但欲言又止，后來干脆把頭伏貼在桌上。

坐在后排的老師，望著我，一個個目瞪口呆，有的還側身用課本遮住了臉，就連老校長也有些坐立不安了。教室里異常的寂靜，空氣里，也不透一絲的風。我知道這堂課是沒戲了。

我正要發作，他身邊的女生站了起來，低聲道：“老師，別讓他回答好嗎？因為他有......很厲害的口吃，這個成語......”。

口吃？“期期艾艾”，原來......我的心猛地一震，教室里又是長久的沉默。我低著頭，俯身愧疚地說道：“對不起，我......我不知道，老師向你道歉好嗎？”說完，我撫了撫他的頭，躬身做了一個正式道歉姿勢，以乞求他的原諒。他立刻站了起來，用手搖了一下我的右臂，“老，老，老師，你，不，不，不是，故，故意的，是，是，是我，不好。”他紅著臉吃力地說完，但沒有一個人笑。我撫著他的雙肩，眼眶滿是溫潤。這時，全班學生和所有的聽課老師都情不自禁的起立，教室里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課上完了，也輕松了許多，但一看見那個孩子，心里依然內疚。因為，在無意之間，猜疑臆斷之中，我們往往會傷害一個孩子，卻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