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父親，你還好嗎？
我多次在夢中看見
你用你瘦弱的肩膀
扛著將要墜落的月光出門
而你每次回家，天都是黑的
所以，我一直沒有看清
你的鞋子是否沾滿泥土
因為我的記憶里
你不曾穿過一雙新鞋
母親給你做的白毛底的黑紋鞋
你總是舍不得穿
以至于你突然離去后
母親總是撫摸著親手做的布鞋流淚
母親說，你沒有享福的命
2
父親，你是泥土的兒子
你九歲開始打長工給別人放羊
那時候你就沒有意見像樣的衣服
和一雙能裹住腳的鞋
而你卻走遍了家鄉的每一處山
每一處溝溝坎坎
即使這樣，全家人依然
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那時候我最大的愿望
就是能有一身全新的衣服
一頓能放開肚皮吃的飯菜啊
我的這個愿望早就實現了
可是，在你離開之后
我才突然意識到
我始終就不曾知道你的愿望
莫非你喜歡一年四季起早貪黑
呆在那些貧瘠的梯田里？
還是你只是希望在你太累了的時候
靜靜地把木頭房子建在泥土深處？
3
父親，這是你喜歡的酒
你從來就沒有敞開喝過
這是你曾經抽過的煙
盡管你戒掉了，但我知道
那不是你的本意
還有母親給你做的菜
還有你沒有吃過的糕點
還有所謂的冥幣
我是個大手大腳的人
你就不要嫌多
你也不要再像以前一樣
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你別再委屈自己了
因為我們兄弟姊妹現在都衣食無憂
4
父親，我至今也不知道
你為什么要那么早地離開我們
在我的記憶中，你很剛強
你從來沒有叫過苦叫過累
我們兄弟姊妹六個都在你的肩膀上
長得壯壯實實
我小時候最崇拜的就是你的腳步聲
給我鎮定，堅毅，無所不能的感覺
我甚至很迷戀，以至于模仿
可是，你怎么就突然撒手離去了呢
突然得讓我當時都來不及悲傷
十一個清明節了
父親，你別怪我脆弱
因為我的淚水越來越多
父親，你聽到我在對你說話了嗎？
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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