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樂的鑰匙經典散文

2024-07-04 散文

　　我真正擁有一把屬于自己的鑰匙，是在參加工作后。當校后勤主任將一把鋁制的泛著白光的鑰匙鄭重其事地放到我的掌心時，我就知道，有一扇封閉的房門將被我徐徐打開，從今往后，我就擁有了自己的私密空間，我將在這獨立的空間里自在的生活，不論是酣睡還是讀書，都少有外界的驚擾了。當我用這把鑰匙打個教師宿舍樓某一單間的房門時，我似乎隱約聽到了自己心靈快樂的鳴唱。伴隨房門“吱吖”的一聲細響，我青春的身影就飄了進去。我站在屋中央，幸福得像一位古希臘神話的王子。我忙活了好半天，將這不足十平米的房間拾掇得干干凈凈，然后我坐在單人床上，悠然自得地用手掌顛那把鋁制的泛著白光的鑰匙，我的雙眼充滿了感激之情，我已充分認識到這把鑰匙的重要性，它通過一扇門可以把我和喧囂漾動的紅塵隔開，使我有了相對清靜自由的空間。在房門一啟一合的輕唱中，我和世界保持某種聯系的同時，又保持某種必要的距離，而我手中的這把鑰匙，就是打開設置在房門上暗器的唯一途徑，那是鎖頭，一把鑰匙總會打開一拉鎖，它們的妙處在干相互配合相互制約。所以我把鑰匙小心翼翼放在貼身的口袋里，我不能把它遺失，否則我將被熟悉的那扇門拒絕。

　　兩天后，我又有了一把鋁制的閃著白光的鑰匙，那是我辦公室的鑰匙。它的意義并不亞于我單身宿舍的鑰匙，所以我依舊十分小心，把它同另外一枚鑰匙一共放入貼身的口袋里�？墒琴N身貼肉的鑰匙，總讓我有些別扭，就像暗藏殺機的冷兵器，使我的皮膚有一種生硬陰冷之感。參加工作的第一個禮拜，我特意來到商場，精挑細選了一把鑰匙扣和一個褲勾，我把兩枚鑰匙套了進去，然后扣在褲帶的右側。這樣我就平生第一次擁有了鑰匙扣與褲勾，我走路或騎自行車，它們因為相互碰撞發出輕微的細響，就像見多芬的交響樂，在我的內心深處掀起某種喜悅與陶醉的浪花，我希望鑰匙扣的家族不斷壯大，一枚，五枚，十枚甚至更多，因為擁有多把鑰匙，就意味著我可以從容地開啟許多道門，我通往世界和生活的道路，就會擁有諸種選擇和更寬泛自由的空間。

　　在此之前，我在一座簡樸的農家四合院里頑強地生活了多年。雖然看似封閉的四合院，實則是開放性的。兩扇粗糙的柳木門板形同虛設，雖然到了夜晚從里面把門閆插上，但因為門縫太大，外面的人用樹棍什么的會輕而易舉地把門拔開。我居家時夜里睜開眼睛，時常會看到村里的某一個人坐在炕沿上，有一答沒一答地跟父母說話呢。就這樣，我的夢境時常被外人粗暴地打斷。正是從那時起，我渴望有一串鑰匙，有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秘密空間。事實上，家里是有一把大黑鎖的，但因為家里成天有人，再說我們那地方民風純樸，很少有小偷光顧，所以那一張一合的房門，幾乎沒見過鐵將軍把門。正因為如此，少年的我有了一種強烈的反叛意識，那就是離開家鄉，尋找可以真正容納自己心靈的自由空間，我的這種美好愿望直到參加工作后才姍姍來遲。

　　我鑰匙扣上的鑰匙隊伍，就真的發展壯大了。結婚那一年春天，我擁有了一套裝飾一新的房子，我手上就多了幾把鑰匙，當然我新婚的太太也擁有一份。余下的鑰匙，我們把它們收藏在認為最安全的地方，因為如果因為新房房門的鑰匙不幸遺失，就意味著自己家里不夠安全了。所以我和愛人都小心呵護各自的鑰匙，防止它們偷偷逃亡，給這偌大清靜的空間帶來隱患。說起新婚的蜜月之旅，至今我尚難釋懷。我們下榻在南方海濱城市一家旅社某一房間里，因為是包間，我們向服務人員索要鑰匙，但固執的女服務員就是不給。望著被抽掉插銷的房門，雖然房門外吊著請勿打擾的牌子，我跟新婚的太太還是心有余悸，忐忑不安。果然這看似關閉的房門時常被人敲響或推開，害得我和新娘像做賊似的，心里的怨氣就像火山噴發。太太說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家里自由自在……我當然也有同感，如果房門的鑰匙沒有握在自己的手上，就好象成了無法主宰自己命運的人了，可見鑰匙雖小，但它的作用非同小可。

　　有家，有了開啟家門的鑰匙，我的心里就安穩多了。因為不論我走得多遠，一想到身后的一扇房門，想到生活在房門里的愛人，想到房間里我熟悉的家具、電器或書籍，我就感到特別的溫馨。有時出差在外，一時半會不回家，我就用雙手撫摸家門的鑰匙，讓遠方溫暖的氣息慢慢簇擁我孤寂的身心。這時候把玩在手心的那把鑰匙，就是一個濃縮的家，我因此可以看到家門和房子里面的景致。當我一個人穿行在異鄉的道路上，伴隨我的腳步，系在腰間的那串鑰匙，發出了清亮如水的聲響。聽到這樣的聲響，我的內心無比喜悅。我知道，我是有家之人，屬于我的世界具體而生動，充滿了人世間詳和的氣息。因此我對茫然行走在人群里的流浪漢，投去同情憐憫的目光。他們沒有家，他們的腰間沒有開啟家門的鑰匙，世界對于他們來說就像荒涼的原野，那種自由實際上是更大的不自由。這種顛沛流離、放浪形駭的生活，像一個人盲目地行走在沒有路標的道路上，不知道終點在哪里，內心的失落和悵惘可想而知。

　　溫馨的鑰匙，快樂的鑰匙，哲理的鑰匙，常常使我聯想到我們生存的世界，其實世界就是由許多扇有形的或無形的門組成的，門里門外宛若兩個不同的世界，有人拿到了鑰匙，輕而易舉的推門而入，有人窮其一生也拿不到渴望已久的鑰匙，自然也就推不開眼前的那扇門了……這或許就是生活的秘密，誰知道呢？反正我有一串嘩嘩作響的鑰匙，聽到它們的私語輕唱，我的心如沐春風，我想我必須保護好到手的那串鑰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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