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來電說，老屋倒塌了。聽完母親的話，我的心情猶如一顆石子落入澄澈平靜的河面，激起無數深深淺淺的漣漪。母親的話叩開了我許多塵封已久的記憶，使我遽然追憶許多關于老屋的故事。離開老屋三十多年了，歲月的流水將許多曾經鮮活滋潤的往事沖得如煙如霧，難覓蹤影。好多事情回想起來真有恍若隔世之感，但我驀然發現，老屋至今依然留在我記憶的天空里。
我家的老屋是相當破舊寒磣的。因年久失修，灰暗的門框和窗欞都已松動。日光也大大咧咧地從屋頂的瓦縫里鉆進來，更不用說能擋風避雨了。父親生前好幾次想把老屋修一修。但那時候一家人連肚子都吃不飽，哪有力量來修房子呢。破舊就破舊吧，只要它不倒塌就行了。父親曾經對我說：“別看這破舊的老屋，它已經歷過一百多年的歷史了。”從我曾祖父到我這一代，老屋已經經歷了百年的滄桑。雖然我從童年至今都沒在老屋里住過，但老屋畢竟是我的家。老屋在父親這一代人分家的時候是屬于我伯父的。但伯父沒有兒子，我是給伯父寄養的。如今，伯父也沒有了，我自然就成了老屋的主人。每當假日回家鄉，我都要到老屋那里看一看，望著破舊不堪長年沒有人居住的老屋，我有一種凄冷的感受。老屋現在人去樓空，但讓我感到欣喜的是，破舊的老屋年年都有燕子來此安家。每年桃樹綻紅、柳枝吐綠的時候，上年秋天飛離的那些燕子總是如約而至，帶著北國的氣息來到我們的老屋。它們啾啾歡鳴，悠悠飛掠，在老屋里修巢、產卵、育雛，其樂融融，給老屋平添了許多生機和樂趣，也給我的心靈增添了許多喜悅和春色。老屋的燕子始終秋去春來，心未變，情未移。屋雖破舊，家雖貧寒，有燕相伴，不亦幸乎？
而此刻，我仿佛看到老屋倒塌的那天，無家可歸的燕子斷斷續續地在老屋里慘叫飛掠，然后絕望地不知所蹤。我的燕子朋友，你現在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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