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不復有納蘭散文

2024-09-10 散文

　　才子而富貴，納蘭容若可以當仁不讓。

　　滿族姓氏里被人熟知的有愛新覺羅和葉赫那拉，前者是清朝皇室姓氏，后者是慈禧太后的姓氏。葉赫那拉是滿語譯音，也譯作葉赫納蘭。這是糾葛很深的兩個姓氏，既是姻親又有血仇。葉赫老女的悔婚令努爾哈赤怒火中燒，最終滅了葉赫部。從此，愛新覺羅氏獨步天下，但大清的后宮里從來都不缺少納蘭氏女兒的身影，而愛新覺羅家的女兒也會在納蘭氏家族找到自己的歸宿。

　　納蘭明珠娶了愛新覺羅阿濟格的第五個女兒，1655年，納蘭容若來到了人世。他是康熙帝的表兄弟，也是位極人臣的大學士明珠的長男，母親的皇家血統、父親的正黃旗旗屬給予他與生俱來的富貴，能出其右者寥寥。貴公子容若自幼便接受了精英級的滿漢傳統教育，騎馬射箭一流，經史百家諳熟，工于詩文、尤愛填詞。所以他是康熙御前一品侍衛，也是清初享有盛名的詞人。納蘭之慧，恐怕能望其項背的不多。

　　納蘭是不是有福之人，倒叫人一時難說。

　　1673年，18歲的納蘭參加科考，本已中了貢生，卻因病缺席了殿試，距進士僅一步之遙。時隔三年，再應殿試，獲二甲第七名，可以說是年少才高。納蘭以為從此可以進入翰林院，庶吉士指日可待，卻因為表兄弟賞識，留在身邊伴駕，做了一名三等侍衛，不久又晉一等，成了赳赳武夫。一等侍衛，武官正三品，卻不可以參政，這個“賞識”里是不是還有其他的成分也只有康熙自己明白。作為努爾哈赤的子孫，他不會忘記祖輩“滅建州者必為葉赫”的預言，也不會忘記納蘭的曾祖金臺吉是與努爾哈赤對陣失敗后被殺的，更不會忘記納蘭的外祖阿濟格是被自己的父親順治帝賜死的。容若的才華值得康熙賞識，也同樣值得他戒備。于是納蘭懷揣文人的多情，跟著康熙南巡、北巡，出使梭龍，考察中俄邊境戰況，跟他的入閣夢漸行漸遠。

　　納蘭的初戀被后世鎖定為表妹，表妹后來入宮成了康熙的妃子，納蘭與康熙又多了一層情敵的關系，可惜于史無可考，不過是戲說。被納蘭寄托了全部深情的是他的正妻盧氏，1674年，17歲的盧氏歸成德（容若名，后避東宮太子諱，改性德），這一年納蘭19歲。盧氏是康熙重臣盧興祖的女兒，名門之女自幼便得到良好的文化熏陶， “生而婉孌，性本端莊”，一對璧人恩愛篤深，令世人羨煞。卻只得了三年好時光，盧氏產子，一病而亡。陰陽永隔，納蘭只有以詞寄余恨。再得江南才女沈宛，已是時日無多，一年后便撒手人寰。納蘭死時，年僅三十一歲，他帶著無限的愛，在京西皂莢屯祖塋那一片山明水秀中與永遠十九歲的嬌妻盧氏冥合。

　　納蘭自謂：“我是人間惆悵客，不是人間富貴花。”福慧雙修的人為什么會惆悵？以一等侍衛卻不可以入閣參政，以天賦才華卻為帝王忌憚，以伉儷情深卻不得與子偕老。但容若死后，明珠被禍，納蘭一族宦海浮沉，人間辛酸也算是嘗了一遍。這樣的辛酸不該與容若有關，容若的離世或許是上天對他的眷顧吧。

　　只是，納蘭之后，再無納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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