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月亮散文

2024-08-07 散文

　　母親的月亮

　　深秋的月亮，已是很涼很涼的了。

　　到了晚上，母親就在山坡上洗月亮。那時候我很小，母親用很大很大的木盆，在山路拐彎處的水囤提水，水囤很深很深，母親挑水的勾擔(dān)，是比扁擔(dān)短一些，兩端安裝著一尺長的鐵鏈子，鐵鏈子下邊分別是勾著水桶的鐵鉤子，挑水的時候，勾擔(dān)往肩膀上一放，兩只手一前一后扶著鐵鏈子，母親說這樣做是為了不讓勾擔(dān)在肩膀上搖擺晃動。每當(dāng)母親走來走去挑水，就象白天山間飛來飛去的蝴蝶，那樣子極為好看。母親在水囤里取水也是很棒的，勾擔(dān)勾起水桶，在2米多深的水囤里輕輕一晃，水桶的口就朝向了水面，母親的勾擔(dān)隨著水桶自然落進(jìn)水里后，然后向上一提，三兩下就把水拔出了水囤。這個取水的技術(shù)一直到我初中畢業(yè)也沒有掌握好，白天時不時地把水桶掉進(jìn)水囤，讓母親費(fèi)很長的時間才把水桶撈出來。

　　母親把紅薯放進(jìn)很大的木盆，把堆成山的紅薯一塊塊洗的干干干凈凈，我就在那里玩木盆里的水，去拍那水中的月亮。我沒有撈出水中的月亮，可母親在月光下已經(jīng)洗凈了很多很多的紅薯。水中的月亮是那么的圓，無論我怎么去拍碎她，她馬上就變圓了；水中的月亮又是那么多，母親怎么洗也洗不完。

　　家鄉(xiāng)的月亮是母親刨出來的。母親的刨子是一米長的木板，有紅薯大小的寬度，木板中間有一個方型的窗口，窗口上安裝有鋒利的刀片，洗干凈的紅薯在上邊上下滑動著，紅薯就被刨成了十分均勻的片片。月光下，母親手中的紅薯一塊塊消逝著，刨子下邊一片片的紅薯片就堆成了小山。每當(dāng)我望著母親刨出的紅薯片，心里就會有一種感覺，她刨子下邊一個個圓圓的紅薯片，多象天上的圓月亮啊。母親刨紅薯的手很快，當(dāng)我提著籃子來到母親身邊的時候，上一籃子的紅薯已被母親刨完了。母親在一個地方刨了一會兒，就會換個地方，一直把很多的紅薯刨完，她才會停手。

　　當(dāng)我長大的時候，也來刨紅薯，我的手就沒有母親利落了，雖然我戴著手套，也經(jīng)常把手指刨出一個個血口子，讓母親心疼的流下眼淚，嘴里數(shù)叨著再找出手帕幫我包扎傷口。母親說，紅薯片曬干以后，就可以去磨面，可以給我蒸紅薯窩窩頭，給我做紅薯面條了。

　　母親是在山坡上種月亮。當(dāng)她把紅薯全部刨成片片之后，母親就開始去把一堆堆的薯片擺放在山坡上的草地上。她雖然搬的有板凳，但是很少去坐，只見母親一只手托著薯片，另一只手飛快的向地上擺著，不一會兒就是一大片。象雪一樣白的薯片，一片挨著一片，整整齊齊的在母親的手里逐漸產(chǎn)生、擴(kuò)大，在綠草地上蔓延、伸展。夜已經(jīng)很深了，原本黑黝黝的草地，在母親的手里漸漸發(fā)白，變亮。

　　母親一邊在山坡上擺月亮，一邊給我講天狗吃月、嫦娥，玉兔，蟠桃的故事。還有許多許多……我現(xiàn)在還能很完整的把母親的這些故事重復(fù)下來，甚至她在哪個地方停頓，還有那些嘆息聲，我都能一一的模仿。山坡上的月亮滾落了，山坡上的月亮瞌睡了，母親卻仍在忙碌著，有時候一直干到天亮，天上的月亮有時候只露出半個臉龐，而母親種植的月亮卻是那么的明亮、圓潤。

　　我總想飛快的趕上母親，就一股腦把成堆的薯片胡亂攤開在草地上，亂七八糟的不僅占用了很多草地，還有不少的薯片都摞著粘連在一起。母親不僅要重新擺一遍，還氣的一直在數(shù)叨我，什么摞著要發(fā)霉啊，還有那么多的薯片怎么擺放啊等等。母親說：薯片要兩、三天翻一次，這樣才干的快一些；薯片最怕下雨了。我不知道有多少次和母親一起，在風(fēng)雨來臨之時，去把滿山坡的薯片收拾進(jìn)袋子，等待天氣放晴的時候再重新去擺好。白天我去望山坡上的薯片，如綠毯上開滿白色花朵的綢緞；無論再黑的夜晚，我轉(zhuǎn)過山尖，就能感覺到那片銀白色的光芒撲面而來，猶如進(jìn)入皎潔而又充滿溫暖的世界。

　　今晚又是中秋節(jié)，圓圓的月亮已升起來了，那月亮皎潔的讓我心碎，更讓我心冷，天上的月亮啊！你可是我的母親洗出來、刨出來、種植出來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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