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究是抵不住歲月帶來的滄桑。從出生開始，我們就一步步走向死亡，每分每秒，無一不提示我們離生命終點站的距離漸漸縮短，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陪我們向終點走去的是無情的歲月。這些年來，我最不愿看見的便是媽媽臉上所累積的歲月。
我的媽媽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自打她上了小學起，鄰居們只要一見了她，必定會夸她長得好看。媽媽的五官是十分端正的。在現(xiàn)在這個只認 “網(wǎng)紅” 的時代，算是辨識度十分高的了。她的臉很飽滿，雖然 “方” 卻也 “小”，在照片中十分出彩。
我無所事事的時候就喜歡翻看媽媽以前的照片。高中時代的媽媽喜愛穿長裙，扎馬尾，她總是將頭發(fā)梳的整整齊齊，烏黑的秀發(fā)被一根黑色橡皮筋束在腦后。我常想，媽媽跑操的時候，那些烏黑的發(fā)絲會怎樣隨風而舞？大學時代的媽媽則充滿蓬勃朝氣，又略帶著青澀。
也許是我本就喜愛去觀察人的神情與變化，也許是生死離別讓我更想留住家人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也許是我開始懂得時間的寶貴之處了......從我意識到人總會變老，總會與世界告別的那一刻起，我開始觀察，我開始留意歲月在媽媽身上留下的痕跡。
媽媽在青少年時代的青澀與朝氣早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歲月遺留的滄桑與歷經(jīng)世間五味雜陳的成熟和淡雅。隨著歲月的流逝，媽媽那張清秀的臉上出現(xiàn)了皺紋，她愈加心平氣和，愈加開朗樂觀，也愈加操勞。每一天媽媽都過得很充實：她學習如外星文字一樣的藏語，她與朋友客人聊天喝茶，她用金色紅色黑色的金屬絲線做巨幅的 “掐絲琺瑯唐卡”，她抄寫經(jīng)書，讀英語，她陪伴外婆度過歡樂的傍晚......我一直覺得媽媽總有做不完的事情，她每時每刻都在完成當天的 “日常”，每時每刻都在用心去生活，每時每刻都專注于正在做的事。媽媽一直把 “活在當下” 詮釋得十分完美。歲月沒有改變媽媽勤奮刻苦，積極向上的品質，更為她增添了一份獨一無二的淡雅和平和清凈的氣質。
每當與媽媽久別重逢，她那對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下面總是有一團烏青。透過那抹烏青，不難猜測她學習的辛苦，工作的勞累，不難讀出媽媽挑燈夜讀的樣子，也不難想象媽媽給自己的壓力有多大。每晚與媽媽通話，電話另一頭的聲音總是帶著濃濃的倦意，我心疼媽媽，卻不能幫到她。我現(xiàn)在還沒有能力幫媽媽抬起她頭頂?shù)木奘抑挥械却鹊轿矣鹨碡S滿的那一天。
最近這兩年，媽媽頭上的白發(fā)也漸漸將青絲替換。那一根根白得發(fā)亮的銀絲隨時提醒著我：媽媽也開始老了！無論我怎樣害怕，無論我怎樣逃避，這都是現(xiàn)實。媽媽只能陪伴我走過人生的幾十年，下半輩子，我只能依靠自己。我只有記住媽媽的樣子，將這印在骨子里，才會有 “永恒”。
我恨歲月，因為它使媽媽不再年輕，并將在以后使我們分離；但我也感謝歲月，正是因為它，才成就了今天心平氣和，端莊秀麗的媽媽。
歲月的痕跡于媽媽臉上慢慢浮現(xiàn)，這些累積在媽媽臉上的歲月或許在多年后也將支持我走過挫折，走向生命的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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