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蓮散文

2021-04-23 散文

　　夾道而植的樹郁郁蔥蔥，葉子幾乎連在了一起。恰逢梅雨，顯得翠綠而嬌嫩。走在雨中，想起多年前這里寂寥的光景。不遠處的蓮塘里零零落落，水面上留著蓮葉枯萎的側影。想是記憶中留存的并不是眼下的季節。人的記憶應該是有選擇性的，我怎么就偏偏記得它頹敗的時候呢？大概是過去的人生并不得意，死寂的蓮塘剛好暗合了當時的心理。

　　古語說“三十而立”，年屆三十的我似乎才有所了悟生活的真諦。較之多年前，蓮塘在我眼里也大不同了。更何況，眼下是蓮的春天。

　　“碧波萬頃”自是說不上，“蓮葉田田”的風韻卻也絲毫不減。雖是大雨，直接落在水面上的雨點不是很多，多數先由蓮葉承接，因此落在蓮塘的雨聲跟別處是不同的。大雨是沒有不急的，落在別處難免令人聒噪，落在蓮塘里卻有一種“急事慢說”的意蘊。若是愿意閉上眼睛傾聽，一種別樣溫柔寧靜的空間包圍而來，細細分辨下似乎有一種茲茲的聲音。

　　此處的蓮比別處高，站在池塘邊須抬著頭才能望見不遠處含苞待放的白蓮，然而還是望不到邊。幾朵盛開的蓮在雨中蔫蔫的，失了風采。苞骨朵兒看起來比盛開的有意味得多。它挺立著，純潔羞赧，然而精神抖擻，似純潔不阿的處子。有一些已經相當飽滿豐潤，但還沒有開放，那樣的蓮花又是另一種滋味：覽盡滄桑，卻依然昂揚。恰如眼下正流行的一句話：真正的智者是看清生活的真相后依然熱愛生活。話說回來，盛放的蓮花也未必沒有正能量的一面，它的養分許是全給了清苦也甘甜的蓮子，以蓮子之名低調融入平常百姓的生活，圓了“永恒”的夢想。

　　寧靜而熱鬧的凈土是童年的.那方蓮塘。下水摘蓮葉蓮花的是黑不溜秋的小男孩。看，他們舉著嬌艷的蓮花，另一只手擎著大片大片的蓮葉凱旋。蓮花獻給女孩，自己頂著蓮葉遮陽，驕傲地把戰果與伙伴們分享，在場的至少會分到一片蓮葉。接下來，女孩們學著《花仙子》里的情景撕下蓮花一瓣瓣。剩下來的就是充滿誘惑的花蕊和蓮子。茂密的花蕊，金黃金黃的，透著強大的生命力，蓮子靜靜地等待它的命運。小伙伴們都說，這兩樣都是可以吃的。未必好滋味，可那時的小孩都喜歡。

　　竟有些為那些屈死的蓮花感到心疼。我雖無力改變，卻也不曾參與那樣的樂子。我最愛玩蓮葉。把整片蓮葉浸到小溪里，一會兒取出，水幻化成珠子滾落，它竟一點兒不濕，依然完整清潤。有時候潑一勺子水上去，水嘩啦啦地向四周瀉了，中心凹處，積著一大顆水珠，晶瑩剔透，煞是可愛。搖一搖，整顆珠子滾動起來，卻不曾散開。這水珠便是我童年的整個世界了。

　　很快，蓮花盛極，清甜柔潤的蓮子紛紛上市。而這個七月擾亂了我努力營造的寧靜世界。氣溫，健康，抑或其他使過去不愉快的心緒縈繞心頭，繾綣延綿。

　　我掀開七月的迷茫走向蓮塘。蓮花鼎盛，蓮蓬搖曳，蓮葉蕩漾，香氣撲鼻，氣象繁華。誰可曾想到這一切都來自于淤泥里的藕呢？正如江南靖士詠荷詩：

　　身處污泥未染泥，

　　白莖埋地沒人知。

　　生機紅綠清澄里，

　　不待風來香滿池。

　　我仿佛覺得人生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