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雨散文

2021-04-13 散文

　　說來慚愧，南國許多地方多雨煩雨的季節，我還要以剛剛見到的雨作文字。當然也反襯出今天早上一出門這不期而遇的4月雨在我以及我所在的這片土地上的稀奇。因為在我的記憶里，這時候來一場綿綿細雨完全出乎意料。這個時候，離戈壁灘上人的盼雨時節還好遠好遠呢。

　　春天倒是不甘落后地全面鋪陳開了。花兒艷艷的，草地綠綠的，樹木青青的，路人衣著單薄的，空氣里彌漫著土地里滋長的氣息，弄得鼻息間總是癢癢的。現在什么都來得早來得快，春天也比過去早了差不多一個月。一上班遠在秦皇島的老領導打電話還說，沒想到戈壁灘的溫度比他們那兒還高呢。我說現在的一切不都在加速度嗎，眼見著過去五一節時候才張揚姿肆的那株碩大的丁香花都早早盛開了。況且，所有事物、所有人都比學趕幫超地往前跑，老天大地能不著急？他就呵呵地笑：那我們也加速地老了。我突然知道說得有些禿嚕了，連忙回轉：沒有，也有例外，像您老人家就不見老，說話聲音還“杠杠的”。確實，這些老一輩建設者們，老而剛強，較我們耐實多了。

　　戈壁4月雨的稀罕，譬如南方連陰日子里陽光明媚的難得。打著傘剛到辦公室的小懷說，原來在家這時節天天的雨，煩都煩死了。現在這里遇到場雨，可愛死了。“死”這個詞表達出一種極端的情感，不是最好就是最壞。都到“死”這個程度的東西，一定是“極其”感動人心的。所以這菲菲細雨的好，就比“好雨知時節，當春乃發生”還要好。如果有詩人站在這雨里，會怦然心動詩興大發出什么呢？是“天公當作美，戈壁降甘霖。霏霏濯新綠，滋潤戍人心”嗎，還是“瀟灑萬里無垠壁，蕩滌九仞落塵沙；誰說塞外無春意，柳絲婆娑一路花”？或者，站在戈壁高崗上，揚手張臂，作“蕩胸生層云，決眥入歸鳥”狀，壯懷激烈一番……一切皆有可能，而我已經過了激情澎湃的年月，只能在這里暢想半天。當然，暢想也是美好的。站在窗前看著路上滴滴答答，坐在椅子上聽窗外車輪在積雨里嘩啦嘩啦，鼻子里美美地吸吮著濕潤的空氣，這種在外人早已習以為常感覺麻木的環境里得到的，豈止是身心俱佳意得志滿這些詞匯表達出的東西！

　　一場沒有預報從沒經歷過的細雨，著實叫人浮想聯翩。于是想世界無處不在改變，改變得眼花繚亂，超出一般人有限的經歷和預料。然而世界又在所有人難以掌握的規則下自然運轉，各種變化讓人無言以對。雖然預言家們在幾千年前就作《易》，被眾多人奉為預測至宗，但《易》的本質就是變，是隨時隨地根據時勢的適應以及順勢而為，對它的解釋更多是曾經時興的說客們的詭辯，表述多種可能，卻難有定論。這有利于算命先生靈活運用，也適宜于《易》作為一種謀生工具傳播。當然，如果拿乾坤輪轉、陰陽之變來說的話，則天下沒有什么不囊括其中。這種變，符合辯證觀點，這也是它之所以能傳承至久的緣由吧。

　　但當下社會里一切變幻莫測的情狀，生活中一切快得叫人難以捉摸的情形，又是超出了一般變化規律的，跟這天上自然而來的細雨截然不同。4月的雨即便突兀，也是自然而為，只是早一點而已，沒有超出降水的內涵。而我們現在遇到的許許多多，好多已經不是雨，而是基因變異的全新的產物。譬如京津等地的霾，古人沒見過，幾年前我們都沒聽說過；過去雖然有霾這個字，但它標注的`至多是一種空氣現象，并不包含如今的污染物，而今的這個霾，早就成了可怕的叫人無法正常生存的代名詞。至于無處不快的節奏，沖擊著人作為生物體的正常狀態，造成的后果就是人不得不減少許多正常生活情趣、不得不忽略許多心情感覺、不得不在吵吵雜雜的粗礪意念里淌過生活的河，而根本沒有可能感受河水咬著肌膚的癢，以及水波劃過眼底的神志蕩漾。

　　走進4月春雨里，對我來說真是一種難得的幸福。幸福真實很容易，一縷風，一滴雨，一絲綠，一個笑意就翩然而至。一個長長的冬天面朝黃土背朝天的戈壁灘人，更容易在春天的氣息里找到這種外人不以為然的東西，做為自己幸福的源泉。走著，讓這4月細雨敲打發絲吧，最好讓它流經面頰、濕了衣襟、浸透后背、滲透鞋襪，這樣才能完整準確地感覺到它的體味。走著，讓這雨一直跟著我走到家里，滴答到窗檐，窗檐下再站幾只躲雨的麻雀，這就距離曾經的美好更近了。

　　4月雨，老天垂憐一冬無降水戈壁的尤物吧。來吧，讓我們傾聽著你的滴落，承接著你的滲透，觀賞著你的清洗。來吧，讓敲打萬物的聲音更大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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