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中的葉下株經典散文

2021-06-28 散文

　　我去尋找葉下株，是在一個寒風侵骨的冬天。

　　那年兒子不幸患了腎病，臉面浮腫，小便如茶，睡在醫院里天天打吊滴。醫生說，這種病很頑固，復發率極高，一時難治。兒子僅四歲，已經三進醫院，幼小的年紀怎么經得起病魔如此反復的折磨啊？他的身體明顯的消瘦，手腳細如蒿桿，面色蒼白無血，瘦得怕人。一家人的心情隨著兒子的病情變化而不安！

　　可兒子很堅強。每天扎針時，他從未哭過一聲。因他的體質太弱，血管細弱得幾乎看不見，扎針十分困難，故每次扎針時，都要扎無數次或換幾個地方。兒子緊閉著眼睛，強忍著疼痛。當我看到他那瘦得可憐的身子隨著針頭的竄動而在顫抖時，我感到非常的內疚和自責，是我沒有把兒子照顧好，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讓他小小的年紀就承受了如此的病痛與折磨。

　　一天夜里，兒子剛拔下針頭。走道里就響起急促的腳步聲，一群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護士急匆匆地從門口跑過。不一會兒，黑沉沉的夜空就傳來了撕心裂肺的慟哭聲。我知道，是那個長得非常可愛的叫琳琳的小女孩走了。痛失女兒，令人肝腸欲斷。哭聲如同帶血的刀，刺穿每個父母的心啊。驀地，我的心一驚，像被電擊了一下，一道恐怖的陰影突然襲上我的心頭。我仿佛看到奪走女孩生命的那個魔鬼，它就站在陰暗的走道里，戚戚地冷笑著，望著我們的兒子，好像要一同把他帶走，我恨不能一拳將它擊碎！夜里我做了個噩夢，驚駭出一身冷汗。夢里我帶兒子到屋后那片翠綠的山坡上去玩。兒子在前面笑著，跳著，跑著，追趕著一只蝴蝶。我跟在后面，轉過一道彎，兒子忽然不見了，我立即到處尋找，不見兒子的蹤影，我大聲呼喊，也聽不到兒子的'回聲。我坐在山坡上痛哭起來，哭聲驚醒妻子，妻子把我從噩夢里叫醒，問我怎么了？我緊緊地抱住兒子，生怕他離我而去。

　　兒子的身體一天比一天消瘦，我們的心情也一天比一天害怕。然而，天無絕人之路，正當我們一籌莫展時，忽然遇到了一位苗家“神醫”。一天，兒子要吃米豆腐，我去給他買。走到街道岔路口，碰到一位老苗醫從山界上采藥下來。聽說他治愈過很多醫院都難治好的疑難雜癥。我像見到救星似的，連忙請他給我兒子治病。他詳細地詢問了情況，說不要緊，病情還不嚴重，容易治。治這種病只需一味草藥就行，他叫我自己到山上去采一種草藥———葉下株。用它煨水吃，一個星期病就會痊愈。我半信半疑，心想醫院里那么好的消炎藥都不管用，一種野生的草藥能有那么大的神效嗎？

　　人在絕望的時候，是渴求希望的。哪怕是一點點希望，那也是絕處逢生的光亮啊！我從書店里買來一本《中草藥原色圖譜》，又從一個赤腳醫生那里找來葉下株的標本，第二天，我就上山去尋找葉下株。陰晦的天空下著蒙蒙細雨，冰涼的雨絲飛落在臉上像無數的鋼針在扎。我穿過一條田埂小路，朝屋后那片山坡上爬去。冬日的山野，百草枯折，蕭瑟蒼涼。油桐樹落光了葉子，光溜溜的枝條在寒雨中泛著清冷冷的光。但我想象著葉下株是不會倒下的，它一定鮮活地站著，等待我的到來。我像探寶者一樣，在土地上尋覓。每一溜土坎，每一個角落，我都不放過，細細地尋找。從山下到山上，從玉米地到柑橘園，從這山到那山，直到天快黑時，可連一棵葉下株的影子都沒見到。雨水濕透了褲腳，我又冷又累，苦苦地望著那灰沉沉的天空，冰涼涼的雨絲冷冷地扎著臉，老天啊，你為什么要這樣責罰我啊？淚水凄然地滾落下來，空洞洞的心底突然升起悲涼的絕望。夜霧從谷底彌漫上來，像張牙舞爪的魔鬼撲上來。我沮喪地從山上下來，雙膝像灌了鉛似的沉重。忽然，腳底一滑，差點從一個高坎上栽倒下去，慌忙之中我反手抓住一棵橘樹的枝椏。然而就在我瞬間回頭之際，一束神光擦亮我的眼睛。待我站定時，我興奮地看到在右邊的一條深褐色的土坎上，生長著一小塊葉下株。葉下株的莖葉已被霜雨染紅，一株株像一縷縷燃燒的火焰，照亮大地，照亮我的心空，瞬間，驅散我心頭的陰霾！我立即走過去，興奮地一棵一棵地拔起來，感覺就像抓住了拯救兒子生命的一根根救命的神草。回到家，我立即把藥汁熬好，讓兒子服下，然后祈盼著奇跡出現。

　　第二天早晨，兒子臉上的浮腫果然奇跡般地開始消退，小便也清涼如水。我終于相信了老苗醫話,對治療兒子的病有了信心。兒子一連服了五天藥后，病情徹底痊愈。可我的心里仍有余悸，我被兒子病情的反復弄怕了，仍然提心吊膽地過著。時間一天天過去，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兒子的病再也沒有復發，看到他蹦蹦跳跳地背著書包去上學，籠罩在我心里的陰影才徹底的煙消云散。我堅信葉下株在兒子的體內已筑成一道堅固的生命之堤。

　　在經歷了寒風侵襲過后，兒子的生命更加堅韌，像寒風中的葉下株又釋放出生命鮮活的紅潤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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