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宿經(jīng)典散文

2022-09-30 散文

　　在改革開放前，人們還在努力擺脫半溫不飽的困境，經(jīng)濟落后，物質(zhì)貧乏，一個縣城也沒有幾輛汽車，出門辦事都是下步走著走，路途稍遠一些，就會天黑趕不回家，那時候城市有小旅社，鄉(xiāng)下是沒有旅店的，況且，人們也沒有錢住店，都是走到哪里找個擋風(fēng)遮雨的地方湊合一宿。

　　那個年代人雖然窮，但是社會風(fēng)氣比較好，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度很高，一般不會懷疑路人搶劫盜竊，因此，過路人借宿很為常見。

　　一

　　我八歲那年，我的父親因為忠誠老實，生產(chǎn)隊里讓他和兩個老漢一起種菜園子，因為他老實就讓他晚上看菜園，我經(jīng)常陪他去睡覺。

　　我們的菜園子離村子西頭一里多地，在通往公社駐地的土路旁，路的兩邊長著碗口粗的白楊樹，夏天路上也有陰涼，就在路邊有一眼水井，二尺高的土臺子上有一部牲口轉(zhuǎn)圈拉著就能上水的水車，路人經(jīng)過經(jīng)常駐足喝點井拔涼水。

　　菜園子的小房子很小，土胚墻，茅草頂，三面有小窗口，沒有玻璃，就像一個通風(fēng)口，一面是門口，有一扇破木門，關(guān)不嚴(yán)實，透風(fēng)撒氣，房內(nèi)有一個土炕，連草席也沒有，我和父親就是睡著那上邊過夜。

　　有一天晚上，天都很黑了，從遠處來了一個老人，穿的很舊，但也不破，不像是討飯的，他說是西鄉(xiāng)里的，來找出走的孩子，先是問有沒有見過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后就說天晚了想在這里借個宿。父親心眼好，就說人出門在外，求人幫幫是正常的，那個老人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就千恩萬謝的告辭了。

　　過了幾天我感覺到身上很癢，媽媽給我脫下小棉襖，在里布的縫隙里，找到好幾個虱子，有半個麥粒那么大，白的身體上有黑的花紋，在棉襖縫里產(chǎn)了很多虱子卵子，那時候沒有殺蟲藥，棉衣不能洗，也不能用開水燙，放在墻頭上也凍不死，后來父親找來六六六農(nóng)藥才把虱子藥死。

　　媽媽經(jīng)常埋怨父親好心不得好報，父親卻說，做人要善良，遇到有困難的人該幫還是要幫。

　　二

　　在一九八零年，我剛從部隊退役，鄰村的朋友找到我說：“你在煙臺那邊熟悉，你幫我去推銷油壓千斤頂吧。”

　　我說：“我沒有做過生意，不懂得怎么做。”

　　“那好辦，你就到你當(dāng)兵去過的農(nóng)村，見到拖拉機，就和司機說，我們的油壓千斤頂，既好用又便宜。請他們當(dāng)場就試驗。”

　　我?guī)Я怂膫€千斤頂就上路了，經(jīng)過一天多的功夫，我騎著自行車從青州到了煙臺，我先到了當(dāng)兵時候曾經(jīng)住過的小莊。找到曾經(jīng)的房東，幫忙找到大隊拖拉機的司機，由于千斤頂是翻新的，承受不了半個拖拉機的重量，生意沒有談成。

　　天黑了，房東找借口不想留我住宿。我就找到一家沒有大門的過道里，身上裹上塑料薄膜，準(zhǔn)備湊合一夜，沒想到，那家的狗聽到聲音就汪汪叫，我只有到村頭路邊的麥草垛里熬了一夜。我在想當(dāng)年我是部隊的戰(zhàn)士，穿著一身綠軍裝，代表的是解放軍，駐地的村民很熱情，現(xiàn)在我是做生意的小商販了，自然就沒有多少可信度了。

　　當(dāng)時我很傷心，對借宿這事有了新的認(rèn)識，借宿是需要有安全感的。

　　三

　　一九八一年，我結(jié)婚了，以養(yǎng)老女婿的身份住到了棲霞楊礎(chǔ)，離當(dāng)年當(dāng)兵的小莊有二十多公里。

　　那年我在棲霞工藝品廠做設(shè)計，秋天的一個禮拜天，我休班回農(nóng)村的家里收紅薯。下午三四點的時候，從公路上跑過來一頭大黃牛，韁繩拖在地上，后邊有一個騎自行車的男人邊追趕邊大聲喊：“同志！幫忙把牛攔住！”我看看那頭大黃牛，瞪大著眼睛，像是發(fā)瘋的樣子，我不敢上前阻攔，牛順著堤堰跑去。

　　那個男人，把自行車扔到我的地頭上說：“這位兄弟，給看一下自行車，我去追趕牛。”過了一個多小時，那個男人牽著牛一瘸一拐的回來了，臉上流著血，他說：“老弟啊，謝謝你的幫助，這頭牛是我在蛇窩泊集市上買的，牛的脾氣很倔強，不肯跟我走，眼看天要黑了，我受傷了，你能行個方便，留我一宿嗎？”

　　我問：“你是哪里人啊。有些面熟啊。”

　　他說：“我是小莊的，你也有些面熟啊。”

　　我說：“我就是這個村的，你就到我家吧，我老婆是赤腳醫(yī)生，給你包扎一下傷口。”

　　我推著他的自行車，他牽著牛，來到了我的家，我已經(jīng)認(rèn)出來他就是八零年不肯留我住宿的那個小莊人，我沒有說透。心里在想怎么和我的老丈人解釋呢？

　　我老婆給他處理好傷口，又去做飯，

　　老丈人沒有怪罪我，把牛送到我家的牛棚里，喂它吃草。

　　就在第二天一大早，那個男人看到了我掛在墻上穿軍裝的照片，他才恍然大悟，他不知道該怎么說好，滿臉的慚愧內(nèi)疚的表情，我說：“沒事的，多個朋友多條路，朋友多了路好走。”

　　那男人千恩萬謝的辭呈上路了，我老丈人到街頭送他，他十分感激的說：“謝謝你們幫助我，你真有福氣啊，有一個好女婿，他是個大好人啊。”

　　后來那個男人帶了很多禮物到我家答謝我們的幫助，盡管我出差了不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