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12評論：高考作文，最刺眼的不公正
2002-06-21 江蘇省華羅庚中學 王雷
從一個人所寫的文字中的確可以看出他的語文能力和素養，豈止如此，我們還可以從中看到更多的東西--視野、思想、情感、心理、性情、組織能力、表達能力、創新精神、批判意識等等，但是從考場作文中卻很難衡量出這些東西來。
這里有兩個方面的原因--
從考生方面來說。由于所給時間較短，又有這樣那樣的要求，加上高考對學生一生有重大影響等等原因，大多數學生不愿意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寫作時不能也不敢盡情盡興，而是謹小慎微、亦步亦趨。平時的作文教學和訓練中，教師也是這樣要求學生的。話題作文的出現正是要通過降低審題難度、消除考生的心理壓力，以便讓他們用更輕松的心情盡展才華，但事實上效果并不明顯，卻帶來了另一個始料未及的后果，那就是宿構、仿作甚至抄襲，而且防不勝防。我們談論作文教學、語文教學乃至整個中學教育時，都必須充分認識到高考在基礎教育中的強大威力，它可以輕而易舉地使很多正常的教育行為偏離軌道而發生扭曲和變形。為了取得比較滿意的成績，教師和學生常常共同謀求穩妥之計、萬全之策乃至秘訣和捷徑，而這些正是寫作的大忌！真正意義上的寫作應該是極具個人性的創造性勞動。
有一篇文章，載《現代寫作》報2002年6月14日頭版，題為《戴著鐐銬跳舞--就高考作文向考生進言》，該文向考生面授機宜曰，“開頭要打草稿或腹稿，開頭段不要長，三五句、七八句即可。議論文開頭要點題，要亮觀點，單刀直入，一針見血……記敘文開頭要開門見山，見人見事，交代清楚……中間要有幾個感人的細節，要有幾句哲理的論述……要注意作文的外包裝……切不可等閑視之”，甚至建議考生“及早使用黑色圓珠筆，最好不要使用劣質的藍色圓珠筆”云云，這是作者“積二十多年高考作文閱卷的經驗”。我絲毫不懷疑這些“經驗”的可靠性和重大意義，我也沒有絲毫諷刺這位專家的意思，實際上，他的誠實和厚道讓我很感動。但是，如果連用什么圓珠筆、開頭一段幾句話之類都作出如此詳細的規定，這也叫寫作嗎？你可以把它叫做制作、操作、做作等等其他任何名字，但如果把它叫做寫作，我就來氣。
設想一下，我們的考生在“要有幾個感人的細節”“要有幾句哲理的論述”的要求下，備考時是怎樣“搜盡奇峰打草稿”，考場上又是如何“為賦新詩強說愁”的。古人是“腹有詩書氣自華”，現在是“懷揣秘笈分自高”，古人是“胸中元自有丘壑，故作老木蟠風霜”，今天是“胸中元本無丘壑，矯揉做作扮高深”。這就是應試作文！
從閱卷方面來看。作文水平是很難量化的，這是常識。閱卷人的興趣千差萬別，這是事實。考生的作文盡管訓練有素，長期以來被打造得差不多千人一面、異口同聲，但畢竟是不同的人基于自己的經驗和理解獨立完成的，所以它們還是呈現出萬千氣象，這也是事實。這樣，我們在給學生作文打分時必然出現無窮無盡的主觀誤差，最終使得學生的作文分數與他的實際作文能力缺乏起碼的相關度。何況，打分之倉促草率已是公開的秘密。說幾十秒鐘決定學生的一生，可能夸張，但相當多的考生的命運的確是在不到兩分鐘的時間里給搞定的。
閱卷人通常的做法是掐頭去尾，所以，60分的作文絕大多數人的得分集中在38分-48分之間。在這里，如果說“黃鐘毀棄，瓦釜雷鳴”，未免夸張，但確有不少優秀作文被埋沒，很多平庸之作則渾水摸魚亂中取勝。話要說回來，這種“唐突西施，刻畫無鹽”的做法也不能完全歸咎于閱卷人不負責任--樂得打保險分，擔心招徠麻煩，因為評分標準的確很難準確把握和具體操作，大多數作文也的確難以區分高下。我甚至可以說，一本試卷30篇作文我先閉著眼睛全部打同一個分數，比如40分，也沒什么問題。如果你硬要說其中的某一篇只該得32分或應該得47分，那么，我就不妨看一看這篇文章，然后我馬上可以給你找出它應該或只能得40分的至少1 0條理由。
由此看來，語文試卷中的作文題對于實際寫作能力較差的同學來說是一個絕對的福音，而對于作文水平高的同學來說則是必然的隱痛和可能的災難。我的結論是，以追求公正為目標的高考，僅語文學科中作文這一塊實際上包含著最大的不公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