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學年，我教初三，我花了一個學期復習。這個學期是我最痛苦的一個學期。
早在接手初三時，校長就說：升學率是學校的生命線。我能體諒校長的心情，初三
學生已經流失的只剩下一百多人，如果這一屆考不好，可能明年就沒有學生報名了。所以初三
老師的任務很單一：追求升學率。
語文追求升學率的方法很簡單：死記硬背。我強迫學生背詩歌、背文言文，用題海
戰術淹沒他們。學生叫苦不迭。他們說：老師別這樣做！我笑著說：為了拿一分，就算背下整
個初中六冊也值得。真的值得嗎？其實我認為是不值得的，但是有什么辦法？后來學生接受了
，因為測試、模擬考證明這些辛苦真的幫他們拿到了分數，他們在背誦默寫的題目上，從來都
不失分！
為了考試，我總結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規律：不看課本的議論文和說明文，因為這兩
種文體考課外的，我們只需懂得一些基本理論，像什么議論文的三要素之類；記敘文，一定要
看魯迅的文章，尤其魯迅的小說，因為一定會考！（結果真的猜中了，這次湛江市中考試題考
魯迅的《社戲》）；文言文的學習方法是將每個字的意義背下來，因為一定會考字詞解釋和句
子翻譯……
最可怕的還是作文，我對學生規定：一定要寫滿字數，不管你們胡說八道些什么；
文章的主題一定是歌頌，我的學生都是農村學生，有的人家里已經家徒四壁了，但我說，若寫
到農村生活一定要歌頌黨的改革開放好政策，使農民的生活一年比一年好！最諷刺的是，我將
一些報紙雜志上諷刺語文作文教條化的文章當正面教條教給他們！
學校要舉辦一次語文活動，我很興奮。但是我違心的向校長請求：讓初三學生不參
加！因為他們的班主任不滿學生分散精力，而學生也發牢騷的說：搞這么多花樣干什么，初三
了還叫我們做這做那！
接近考試，校長又下了一個命令：要將所有精力放在前十名的學生身上，因為他們
是希望！我強迫自己去關心那幾個優秀學生，但是我活了二十幾年追求的無非是公平，為什么
我偏要做了不公平的人呢？
有一陣子我幾乎以為我瘋了！我天天看電視、上網，好讓自己沒有辦法思考，一旦
思考，我就覺得絕望！最后，我撐不下去了，在考試前兩個星期，我托病休息了兩個星期。
在這兩個星期里，我都在想以前教初一初二時，因為分數的壓力不大，我上課上得
好開心，學生可以自由的閱讀，討論，那時我是最容易相處的的老師，現在，我和學生的關系
僵得不能再僵！我究竟是為什么教書？我這樣違背自己性格和原則，究竟是為了什么？
成績公布了，語文考得出乎意料得好！及格率是去年四倍！校長說：當初讓你教初
三是對的！我笑，但不知是苦笑還是歡喜！
政治考差了，聽說政治老師哭了！他可是堂堂男子漢，居然當眾哭了！其實平時我
很羨慕他，因為他總是輕松自在的講課，試圖讓學生輕松一些，但是就是考砸了！我想我若維
持初一初二的教學方法，哭的就是我！
別人勸我應該乘勝追擊，繼續要求教初三。但我怕我真的會發瘋！
我就該這樣一輩子當“有能力”的老師下去嗎？會吧，再教初三的話，我還是會繼
續誤人子弟！誰叫大家都認同這種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