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閑語雜文隨筆

2021-07-02 隨筆

　　總能看到有人說，因?yàn)榛ǘ涫侵参锏纳称鞴伲矚g花的人類仔細(xì)想來十分奇怪的話。我覺得沒什么奇怪的。人喜歡美的東西，生殖器官如果是美的，那就會有人喜歡。此時人所追求的不是花的本質(zhì)，而是他們?yōu)榛ㄙx予的理解與定義而已。我也是如此，我喜歡我所要的事物。

　　放學(xué)路上的晚櫻盛開了。眼珠一般的重瓣花大朵大朵從枝頭上像霉菌那樣生長出來。曾經(jīng)我很反感這種晚櫻。總是在紅褐的葉片展開后才開花，花和葉像血潮糊在一起，又成何體統(tǒng)？現(xiàn)在我也能夠欣賞它的美了。即便如此，所謂美與否，不是你我能夠定義的吧？

　　海棠花的花期太短了。我想起在車站看到的綠皮火車，從天橋底下呼嘯而過了。前幾天花還半開的時候，我曾猶豫過要不要從自己家的海棠樹上摘下一朵來。雖說有點(diǎn)于心不忍，但想到就算現(xiàn)在不摘，不出一星期它也會謝得影兒都沒有，我一狠心扯下一朵綻開了的，別在頭發(fā)上戴著去上學(xué)了。我回到幼女時期的繽紛感官里，為頭發(fā)上柔軟的觸覺欣喜若狂。

　　老師和同學(xué)們都對這朵真花感到好奇。我一直戴著它到下午放學(xué)，在洗手間的鏡子前一照，花瓣已經(jīng)蔫了垂下來，邊緣泛起腐爛的黃褐色。我把它揪了下來，想了想還是沒能扔進(jìn)紙簍，把它從窗口扔了出去。用完即棄的生命。我向生活妥協(xié)了，認(rèn)定了枯萎的頭花已經(jīng)失去價值。

　　正因如此，我恨啊。開敗了的海棠花只剩下一樹黃褐，我揪下一朵，整個樹只輕輕一顫，花瓣就撲簌簌落下。不久前的早晨，微風(fēng)吹過，海棠樹就痛哭流涕呢，地面上鋪滿粉色的花瓣。我坐在樹下面，也夢想著被花瓣淹沒窒息而死。我正是對自己最有著Heliogabalus式的癲狂。

　　我可能沒說過，一天晚上我的確擁著海棠花入眠了。我強(qiáng)硬地摘下它，把它帶回高閣中的房間；我忽視它的意愿，我強(qiáng)迫它，我威脅它，在昏暗的'床頭燈下，在透過落地窗灑下的月光里，我侵犯了海棠花。我狠狠地咬嚙它，品嘗過分生澀酸苦的青棗皮的味道。我把它在身下碾碎，只為了在醒來后能聞到睡裙上沾染了植物的氣息而欣喜。我有問過海棠花的意愿嗎？沒有。我是犯人。

　　我恨啊。我對你，這株孱弱的垂絲海棠，懷著癡狂的愛情。我真希望能擁抱你，幾度地親吻你，用臉頰上的胭脂再去染你柔嫩的花瓣。還沒有、還沒有，春天還遠(yuǎn)沒有結(jié)束，海棠花為什么急著枯萎了？為什么我扯下一朵花，捏在手中輕輕一轉(zhuǎn)，就像長大那樣，花瓣全部飛了出去，只留下指間一根沾著花蕊的細(xì)弱花莖；就像拋出所有作為年輕人的美好回憶，只帶著一副骨架子長大了那樣。我恨啊，我扯下海棠花的花瓣，恨不得折斷它的所有枝條，妄想一把火將它燃為灰燼。枯萎的樣子，我不想看到。快點(diǎn)啊，我愛它發(fā)狂，想親手毀了它。我要折斷的枝條斷口處的觸感，我要燃燒的氣味。

　　可憐的海棠花。在夢里，我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那株我親手鋸過的柔弱的紫藤啊，為它的小姊弟來報仇了。稀稀拉拉幾串稚嫩的紫藤花吊死在枝條上，柔嫩的枝條纏繞著絞緊我。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把你自認(rèn)為的美，你一意孤行一廂情愿的期待，強(qiáng)加給海棠花去？海棠花不想要，紫藤哭著說，海棠花只想要凋謝，像前一年那樣，像前一年的前一年那樣。這也是美啊，只不過你不去尋找，傲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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