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靈秀奶奶和鴿子

2021-06-11 隨筆

　　描繪靈秀奶奶，只用一個字就夠了——黑。

　　靈秀奶奶的皮膚很黑，常年穿一件黑色的大襟長袍子，顯得皮膚更黑。（那時我奶奶也是常年穿那樣的長袍子，我奶奶的是藏藍色的）。她家的房子是，老式的大檐房，房檐很厚，很寬。那時村里沒幾個那樣的房子了。房基很低。進她家里，會有咕咚一聲，掉進坑里的感覺。黑咕隆咚，光線特別暗。

　　靈秀奶奶包的`餃子，又黑又大，高粱米面包的，皮很厚，一個餃子就能裝滿一碗。有時，我和奶奶去她家，趕上她們吃這種餃子，她就死拉硬拽的讓我吃，我是死活也不肯吃。她擰不過我了，就說：“沒口福的小丫頭，餃子都不吃。”

　　靈秀奶奶家六口人，五個姓氏。靈秀奶奶本人姓什么，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她老伴姓包，常年臥病在炕上。靈秀奶奶沒有兒子，幾個大的女兒出嫁后，她給最小的女兒招了個倒插門的女婿。這個上門女婿姓白。她還收養了她姐姐的兒子，這個外甥姓韓。此外，還有一個姓張的老頭，常年住在她家。這個老頭和她的關系，我長大以后才知道。他是靈秀奶奶的相好，后來成了老伴。

　　這樣復雜的一個家庭，還過得那么和睦融洽，真不知道，當時她這個一家之主是怎么做到的。

　　不過，那時我最感興趣的還是她家的鴿子。整個村里就她家有鴿子，而且很多，她家的房頂上全是鴿子窩。我媽說，鴿子飛來的人家，人都非常善良。還說，鴿子很聰明。飛出去多遠也能找到家。還能給主人拿回糧食-------它們白天在外面吃的糧食不消化，裝在胃里，晚上回來都倒出來給主人。所以，在我的心里，靈秀奶奶和鴿子都是善良崇高的。我天天傍晚，拽著奶奶去靈秀奶奶家看鴿子。

　　也許是童年時期，對鴿子形成的崇高的概念吧，我到現在都無比喜愛鴿子，從不吃鴿子肉。

　　此外，我對靈秀奶奶的名字也喜歡。我不知道那兩個字的意思，只是覺得好聽。我跟我媽說：“我不想叫貓了，我想叫靈秀。”我媽噗嗤笑了：“真奇怪，為啥想叫靈秀啊？你看靈秀奶奶黑黑的，那么好看嗎？”

　　“她善良，她家有鴿子�！蔽也恢牢覌屛覀儍蛇@都是什么邏輯。

　　“去去去，別搗亂了，一邊玩兒去�！蔽覌寭P揚手，把我轟走了。

　　我又去對奶奶說：“奶奶，我不想叫貓了。我想叫靈秀。”

　　奶奶也笑了，說：“你叫靈秀，你靈秀奶奶會罵你。”

　　“為啥呀？為啥要罵我呀？”

　　我那童稚的聲音回蕩在村子里，一直沒有得到回答。

　　后來，靈秀奶奶去世了。再后來，我奶奶也去世了。

　　村子里空蕩蕩的，鴿子都飛走了。

　　我帶著好多的疑問長大了。長大后的我離開了村子。離開了村子的我，心里裝著那個小村子，滿世界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我成了一棵無根的小草，隨風飄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