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柑者言》原文及翻譯

2023-10-26 古籍

　　《賣柑者言》是一篇元末明初文學(xué)家劉基所寫的一篇政治寓言。講述由買賣一個壞了的柑橘的小事引起議論，假托賣柑者的一席話，深刻諷刺了有名無實(shí)者的丑惡嘴臉。下面，小編為大家分享《賣柑者言》原文及翻譯，希望對大家有所幫助!

　　原文

　　杭有賣果者，善藏柑，⑴涉寒暑不⑵潰。出之⑶燁然，⑷玉質(zhì)而金色。置于市，⑸賈十倍，人爭⑹鬻之。

　　予⑺貿(mào)得其一，剖之，如有煙撲口鼻，視其中，則干⑻若⑼敗絮。予怪而問之曰：“⑽若所市于人者，將以⑾實(shí)⑿籩豆，奉祭祀，供賓客乎?將⒀炫外以⒁惑⒂愚瞽也?甚矣哉，⒃為⒄欺也!”

　　賣者笑曰：“吾⒅業(yè)是有年矣，吾⒆賴是以⒇食吾軀。吾售之，人取之，未嘗有言，而獨(dú)不足子所乎?世之為欺者不寡矣，而獨(dú)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

　　今(21)夫佩(22)虎符、坐(23)皋比者，(24)洸洸乎(25)干城之具也，果能授(26)孫、吳之略耶?(27)峨大冠、(28)拖長紳者，(29)昂昂乎廟堂之(30)器也，果能建(31)伊、皋之(32)業(yè)耶?盜(33)起而不知(34)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35)斁而不知理，(36)坐(37)糜(38)廩粟而不知恥。觀其坐高堂，騎大馬，(39)醉醇醴而(40)飫肥鮮者，孰不(41)巍巍乎可畏，(42)赫赫乎可(43)象也?又何往而不(44)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

　　予默默無以應(yīng)。退而思其言，(45)類(46)東方生(47)滑稽之流。豈其憤世(48)疾邪者耶?而(49)托于柑以諷耶?

　　翻譯　

　　杭州有個賣水果的人，擅長貯藏柑橘，經(jīng)過冬夏也不腐爛，拿出它們的時候還是光彩鮮明的樣子，玉石一樣的質(zhì)地，金燦燦的顏色。放到市場上(賣)，價格高出(普通柑橘)十倍，人們爭相購買柑橘。

　　我買了一個，切開它，像有股煙直撲口鼻，看它的里面，干得像破爛的棉絮。我對此感到奇怪，問他說：“你賣給別人的柑橘，是將要用來裝滿在盛祭品的容器中，供奉神靈、招待賓客的嗎?還是要炫耀它的外表用來迷惑傻瓜和瞎子的嗎?做這種欺騙的事，實(shí)在太過份了!”

　　賣柑橘的人笑著說：“我從事這個行業(yè)已有好多年了。我依靠這個用來養(yǎng)活自己。我賣它，別人買它，不曾有人說過什么的，卻唯獨(dú)不能滿足您的要求嗎?世上做欺騙的事的人不少，難道只有我一個嗎?你沒有好好的思考。

　　現(xiàn)在那些佩戴虎形兵符、坐在將軍坐席上的人，威武的樣子，好像是捍衛(wèi)國家的將才，他們果真能通曉(有)孫武、吳起的謀略嗎?那些戴著高帽子，拖著長長帶子的人，氣宇軒昂的樣子像是國家的棟梁之才，他們果真能夠建立伊尹、皋陶的業(yè)績嗎?偷盜四起卻不懂得抵御，百姓困頓卻不懂得救助，官吏狡詐卻不懂得禁止，法度敗壞卻不懂得治理，白白地浪費(fèi)國家糧食卻不懂得羞恥。看看那些坐在高堂上，騎著大馬，喝著美酒，吃著美食的人，誰不是高大的外表，令人敬畏，顯赫過人，值得效仿?可是無論到哪里，又有誰不是外表如金似玉、內(nèi)里破敗得像破絮呢?現(xiàn)在你看不到這些現(xiàn)象，卻只看到我的柑橘!”

　　我(聽了以后)默默地沒有話用來回答。回來思考這賣柑人的話，(覺得他像)是像東方朔那樣詼諧多諷、機(jī)智善辯的人。難道他是對世間邪惡現(xiàn)象激憤痛恨之人嗎?因而借托柑橘用來諷刺嗎?

　　注釋

　　(1)涉：經(jīng)過，經(jīng)歷。

　　(2)潰：腐爛，腐敗。

　　(3)燁(yè)然：光彩鮮明的樣子。

　　(4)玉：像玉石一樣。

　　(5)賈(jià)：同“價”，價錢。

　　(6)鬻(yù)：這里是買的意思。

　　(7)貿(mào)：買賣，這里是買的意思。

　　(8)若：像。

　　(9)敗絮：破敗的棉絮。

　　(10)若：你

　　(11)實(shí)：填滿，裝滿。

　　(12)籩豆：古代祭祀時盛祭品用的兩種器具�；e，竹制的食器。豆，木制、陶制或銅制的食器。

　　(13)炫(xuàn)：同“炫”，炫耀，夸耀

　　(14)惑：迷惑，欺騙。

　　(15)愚瞽：愚蠢的人和瞎子。瞽(gǔ)，瞎子。

　　(16)為：做。

　　(17)欺：欺騙人的事。

　　(18)業(yè)：以···為職業(yè)。

　　(19)賴：依賴，依靠。

　　(20)食(sì)：同“飼”，這里有供養(yǎng)、養(yǎng)活的意思。

　　(21)夫：那些。

　　(22)虎符：虎形的兵符，古代調(diào)兵用的憑證。

　　(23)皋(gāo)比(pí)：虎皮，指將軍的坐席。比，通“皮”，毛皮。

　　(24)洸洸(guāngguāng)：威武的樣子。

　　(25)干城之具：捍衛(wèi)國家的將才。干，盾牌，文中意為捍衛(wèi)。干和城都用以防御。具，將才。

　　(26)孫、吳：指古代著名軍事家孫武和吳起。

　　(27)峨：高，這里名詞作動詞用，指高戴。

　　(28)拖長紳：拖著長長的腰帶。紳，古代士大夫束在外衣上的帶子。

　　(29)昂昂：器宇軒昂的樣子。

　　(30)器：才能，本領(lǐng)，這里指“有才能的人”。

　　(31)伊、皋：指古代著名政治家伊尹和皋陶。

　　(32)業(yè)：功業(yè)。

　　(33)起：興起。

　　(34)御：抵御。

　　(35)斁(dù)：敗壞。

　　(36)坐：白白地。

　　(37)糜：通“靡”，浪費(fèi)。

　　(38)廩粟：國家發(fā)的俸米。

　　(39)醉：醉飲。

　　(40)飫(yù)：飽食。

　　(41)巍巍：高大的樣子。

　　(42)赫赫：顯赫的樣子。

　　(43)象：模仿。

　　(44)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比喻外表華美，內(nèi)質(zhì)破敗。

　　(45)類：像。

　　(46)東方生：指東方朔。漢武帝時曾任太中大夫，性格詼諧，善于諷諫。

　　(47)滑稽(古書中讀作gǔjī)之流：指詼諧多諷、機(jī)智善辯的人。

　　(48)疾：憤恨。

　　(49)托：假托。

　　賞析

　　這是一篇著名的寓言體諷刺散文，全文可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以洗煉的筆墨記述了故事的經(jīng)過，可說是全文的引子，作者先寫柑子外表具有金玉之美，其中卻如敗絮之劣，在一優(yōu)一劣而形成的鮮明對比之中，自然而然地引起發(fā)問，“將炫外以惑愚瞽也？”也自然而然地引出指責(zé)，“甚矣哉，為欺也！”作者在此突出一個“欺”字，這是全文的核心，也是貫串始終的主線，看似不經(jīng)意地提出，實(shí)則是精心設(shè)計的。正是這個文眼，才引起賣柑者大段的深刻的議論。

　　第二部分是全文的重點(diǎn)，通過賣柑人之口，揭露那些達(dá)官紳士欺世盜名的真相。文章的構(gòu)思非常巧妙，“賣者笑曰”一個“笑”字用得很好，首先表現(xiàn)在后面的大段議論只是由一個小商販在談笑詼諧中說出，這就親切又可信；其次表現(xiàn)了一個普通人對那些不可一世的人的鄙視。小商販的回答也是巧妙之極，用一句反問“而獨(dú)不足子所乎？”它揭示面對“欺”道橫行的社會，人們已經(jīng)麻木。緊接著再用一個反問“而獨(dú)我也乎？”這個反問比前一個反問更有份量，它既突出了言者對“欺”道橫行社會的強(qiáng)烈憎恨，又使憤懣之詞如流涌出。為證實(shí)自己的論點(diǎn)，賣柑者以排比句式，歷數(shù)了行“大欺”的人。先用兩個長排比句描寫武將“洸洸乎干城之具”、文官“昂昂乎廟堂之器”，以之與柑子“燁然”外表相對照；接著又連用五個短排比句揭露其實(shí)質(zhì)，原來是文不能治國、武不能治軍之眾。為了更琳漓盡致地宣泄自己憤世嫉邪之情感，文章又用兩個反問句進(jìn)行反復(fù)揭露。反復(fù)揭露使賣柑者“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一句指責(zé)得有理，批評得有力。

　　第三部分是文章的結(jié)尾，作者沒有寫自己如何慷慨激昂地響應(yīng)賣柑者之言，卻是“退而思其言”，這樣既使文章形成一種跌宕美，也表明作者在深思熟慮之中品味其言的真諦所在，承認(rèn)其言的真實(shí)性和合理性。

　　這篇文章由買賣一個壞了的柑橘的小事引起議論，假托賣柑者的一席話，以形象、貼切的比喻，揭示了當(dāng)時盜賊蜂起，官吏貪污，法制敗壞，民不聊生的社會現(xiàn)實(shí)，有力地諷刺了那些冠冕堂皇、聲威顯赫的達(dá)官貴人們本質(zhì)上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欺世盜名的人物，從而有利抨擊了元末統(tǒng)治者及統(tǒng)治集團(tuán)的腐朽無能還有社會當(dāng)下的黑暗，抒發(fā)了作者憤世嫉俗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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